“细雨生寒未有霜,庭前木叶半青黄。小春此去无多日,何处梅花一绽香。”
如果说前几日的气温还让人感慨这初冬的怪脾气,这连续几天的降温便真应了700年前元代诗人仇远的立冬诗了。
我们身处的城市,变化正如诗中描写的江南立冬日:细密的雨水带来了丝丝的寒意,却又未到结霜的程度;庭前的树叶半青半黄,像还留恋着秋日的温度。小阳春般的天气怕是不多了,却不知何处已经飘来了一缕花的幽香。
与诗人所处的年代又有所不同,如今的立冬,早梅花期其实还没到,而另一种我们喜爱又熟悉的花却开了,这就是冬寒兰。
比起此前漫山遍野、灿烂奔放的夏花,或者之后即将热烈喜庆上市的年宵花,寒兰的规模和色彩实在不够诱人,然而它却靠着清雅的香气和傲然的姿态,俘获了爱花人的芳心。
不过,寒兰名贵的身份并非生而有之。自南宋流传至今的《王氏兰谱》中曾有过这样的描述:“叶粗糙而长似茅,时人鄙之,故称茅兰。”可见,在其他几种国兰婀娜艳丽的光芒反衬之下,寒兰是多么不起眼。
但正如日久见人心,终究花好遇知音。尤其是“越冷越香”的冬寒兰,千百年来自有其拥趸,世代为其传芳名。
《孔子家语》载,孔子周游列国时不受重用,回鲁国途中偶遇山谷间独放之幽兰,感慨“芝兰生于深林,不以无人而不芳;君子修道立德,不为穷困而改节”。黄庭坚也在《书幽芳亭记》中赞美它:“雪霜凌厉而见杀,来岁不改其性也。”
可见自古君子如兰,即便暂时得不到世人赏识也不自苦;即使身处困境,也绝不改变节操。他们低调着,克勤克俭,以自强不息为生命追求;却又因为他们最接地气,最耐得住艰辛,长久下来,才最为众人推崇。
明代万历年间的无锡籍进士陈幼学,便是一位这样的人。
陈幼学48岁考上进士,授确山知县。步入仕途时已年近半百,却依旧满怀热情地走马上任。他为官勤勤恳恳,广施德政,为人廉洁自奉,不受分毫,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。
确山县的失地农户很多,要安居乐业很难。陈幼学便派人精准测量黄河两岸土地,按照一定标准分给无地民众;又购买了500头耕牛送给贫苦百姓,督造了800辆纺车赠予辖内妇女。
后来,陈幼学调任河南中牟县,时值秋收,该县百姓苦于蝗灾,眼见一年收成将化为乌有。陈幼学标价收购蝗虫及其幼虫,激发百姓灭蝗积极性,有效缓解了蝗灾。在中牟县的五年任期里,这位贤令办成了无数一举多得的事情,施政成效显著,赢得了百姓与同僚的一致赞誉。
陈幼学为官廉洁自律,生活极为简朴,从不收受不义之财。他任湖州知府时,严格执法,为民除害。湖州知府府衙大堂前有他手书的一副楹联:“受一文枉法钱,幽有鬼神明有禁;行半点亏心事,远在儿孙近在身。”这是陈幼学的传家箴言,也是他的为官底线,以此正己诫人,务求廉洁。
陈幼学84岁去世。中牟、湖州等地百姓为感念其恩惠与德行,纷纷捐资在当地修建祠堂、世代祭祀。
如此看来,这位400多年前的清官,岂不也如同这冬寒兰一般——纵使半生无人识,出世亦秉正心志。莫开俗口嫌其姿,馨香久远抵瑶池。
立冬了,添衣戴帽,一起去赏寒兰吧!(梁清溪)